通用传奇CEO韦尔奇去世:难以模仿的“商业教父
北美当地时间3月1日晚,前美国通用电气(GE)董事长兼CEO、著名职业经理人杰克·韦尔奇在纽约家中去世,终年84岁。美国总统特朗普当天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杰克·韦尔奇是一个商业传奇,“是我的朋友和支持者,他不会被忘记。”
从120亿到4100亿的“凯尔特人”
韦尔奇是典型的“凯尔特人”:1935年出生于爱尔兰裔天主教徒聚居的麻省皮博迪一个“凯尔特”家庭,父亲是波士顿-缅因铁路的管理人员。
1960年获得博士学位后,韦尔奇进入通用电气,成为该公司位于麻省皮茨菲尔德一间塑料分公司的化学工程师。最初他的升迁并不快,直到1972年才升任这间“庞大GE的小小分支”的副总,5年后升为正职。当时可能并不会有人会想到,他的一生功业,将与GE这个历史悠久的品牌相伴一生。
说GE历史悠久毫不夸张:这家最初以发明和生产白炽灯泡起家的公司,系大发明家爱迪生和三位合伙人于1879年在麻省波士顿所创办。
经过百年发展,成为美国第八大、世界第27大企业,和世界首屈一指的家电、能源、航空、军工等综合集团,雇员人数达到数十万,分支遍布全美和全球上百个国家。
但家大业大的副产品就是“臃肿不堪”。到了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GE和当时的美国社会、经济一样,得了所谓“富贵病”。到了1980年初,偌大的GE市值竟仅剩区区120亿美元。
1981年4月,疲惫不堪的董事长兼CEO琼斯告退,45岁的韦尔奇临危受命,当时许多投票支持他的董事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并没有对他能将GE“起死回生”抱太大希望。
但他却交出了一份令人瞠目结舌的答卷。
2001年9月上旬,被《纽约时报》社评称作“白领革命家”的韦尔奇宣告退休,他交给继任人伊梅尔特(Jeffrey Immelt)的,是一个拥有4100亿美元市值、焕然一新的GE,和一个精干、士气高昂、效率不俗的员工团队。
这足以让他顶着各大财经媒体不吝赠予的“20世纪最佳职业经理人”、“最令人尊敬的CEO”等一系列炫目光环挥手告别职业经理人生涯,转而著书立说,成为“商业成功学市场”的标准模板。
“中子弹”的秘诀
韦尔奇的秘诀是所谓“活力曲线”:他把职业经理人分为“A组”(充满激情,致力于将梦想变成现实的20%)、“B组”(恪尽职守的70%)、“C组”(不称职的10%)三类,其中第一类最可倚靠,第二类不可或缺且“应努力促使他们成为第一类”,而第三类“必须走人”。
为了“让第二类变成第一类”,他力推将GE附设的教育中心斥巨资改造为克顿维尔管理学院,让大量内部中坚在学院深造,并采取了一系列被推崇者称作“标准团建”、被批评者斥为“典型洗脑”的培训模式和技巧,今天GE的多数中高层管理人员,都曾经是“克顿维尔人”。
为了“清洗第三类”,他毫不留情地在走马上任5年间将GE员工总数从41.1万削减至29.9万,这显然远远超过了他最初提出的“末位淘汰10%”理论。
他的“三类法则”更从“人”扩充到部门、分公司和企业经营范围,很多被他认为“低效”的产业被整个割弃,而高端制造、传媒、娱乐、金融、医保、高科技等原本离GE仿佛很遥远的“高效产业”,却被他不惜工本引进。
为此,他力排众议创办了通用电气资本银行,并购了NBC的母公司RCA,不顾后者内幕交易丑闻缠身,强行将Kidder Peabody据为己有。
为了减少旧势力和传统习惯的干扰,他甚至不惜将GE的中心从大本营波士顿搬迁到南方,自己也就此离开了“凯尔特区域”。
他的这些争议性做法赢得了褒贬鲜明对立的两个绰号:“新世纪经理人”(manager of the century)和“中子弹杰克”(Neutron Jack)——前者是赞誉他“开创了职业经理人和企业经营的新时代”,后者则讽刺他“像中子弹那样只杀人不毁东西”。
无论如何,他在GE取得巨大成功,并且在事业巅峰华丽地功成身退,靠兜售“成功学”(成为克杜莱投资公司合伙人,并频繁接受有偿巡回演讲和著书立说的邀请)优哉游哉地度过余生,在三位遗孀(他有三段婚姻,其中两段半途而废)和爱犬的陪伴下平静离去。
正如当初《纽约时报》社评所指出的,他的遗产不仅是救活了GE,更是改变了美国公司传统文化,即注重稳定性、忠诚度和持久性,变为更关注敏捷性、速度和复兴程度。
然而,就连韦尔奇本人也对自己“是否走过了头”屡屡提出质疑,他曾多次表示,自己非常憎恶“中子弹杰克”这个绰号。
不可复制的成功学
2001年9月上旬,“新世纪经理人”在一片赞誉中功成身退。
身后是老当益壮、焕然一新的GE,继任者则是由他亲自挑选、经过“克顿维尔人培训”的伊梅尔特,后者萧规曹随,提出了“积极切入新兴领域、坚决抛弃过时产业链”的经营思路——这其实正是韦尔奇思路的翻版。
但就在短短数日后,“9·11”发生了,随后GE不惜血本切入的“新兴领域”——互联网和电商产业泡沫破裂,投入巨资扶持的NBC、GE资本运营模块黯然收场,从企业诞生第一刻起就存在的电器部门则被剥离。
2017年,伊梅尔特黯然“下课”。随后GE先后经历了弗兰纳里(2018年秋辞职)和卡尔普两位CEO,但都未能力挽狂澜。
前者见证了GE在110年后被逐出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行列,后者则领略了这支曾经连续十几年稳步上涨“大蓝筹”的“蓝血流干”。就在“中子弹杰克”与世长辞的当天,GE股价跌至11美元,市值则缩水至951亿美元,如果以当年币值计算,说“又回到起点”也并不算特别夸张。
伊梅尔特“下课”时,英国《泰晤士报》曾质疑“杰克当初赖以成功的模型,是否恰为GE刨下一个大坑”,而纽约大学金融学教授达莫达兰则感喟“成功学不可复制,传奇人物难以模仿”。
作为坚定的共和党人和自由经济的推崇者,他曾公开指责前总统奥巴马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加强监管的措施,并因此得到现任总统特朗普的赞美。后者在他去世后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新世纪经理人”已功成身退,但新世纪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成功之路,需要后来人重新去摸索。
□陈在田(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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