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为什么会成为黄金走私的天堂？

印度虽然经济水平不怎么样，但令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印度是全球主要的黄金中心之一，全球近三分之一的黄金都流经印度边境。

然而，这些黄金并不都是干净的。因为印度是全世界最大的黄金走私地之一，位于黄金非法贸易网络的核心，其触角遍布全球。

每年进入印度的黄金有近1000吨，但印度的官方统计数据显示，2012至2017年黄金进口量为平均800吨每年，那多出来的200吨黄金，来源就很蹊跷了。2014年的走私量，更是达到了创纪录的335吨。

▲印度2000-2019年黄金进口量

没人不爱金子，但黄金可以说是印度人唯一的真爱。印度的私人黄金储备量惊人，相当于美国、欧盟成员国再加中国央行黄金储备的总和。

一个印度人从出生开始，毕业、订婚、结婚、生小孩等都离不开黄金，黄金伴随着人生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寄托了深厚的文化意义。

▲印度男女老少都爱黄金

而且，不同经济水平的家庭都会考虑投资黄金。穷到吃低保的人从牙缝里省出黄金，富到土豪真能给子女留下一座金山。

据调查统计，印度68％的人生活在农村，经济水平并不高，但印度的65万个村庄中，超过60万个村都至少有一个金匠。

1.三路兵线

那么，印度这遍地黄金是从哪儿来的呢？非法贸易的源头指向非洲大湖地区（环绕非洲维多利亚湖、坦噶尼喀湖和基伍湖等湖泊的周边地区）。

坦桑尼亚的姆万扎是维多利亚湖南岸的一个港口，水运非常方便。同时，有飞机和陆路通往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从内罗毕就可以直飞印度的孟买了。

还有坦噶尼喀湖畔的交通枢纽基戈马也是黄金走私路线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而基戈马直通刚果东部矿产丰富的基伍省。水陆空三路畅通，是坦桑尼亚境内中转站的首选，是索马里和印度裔商人的最爱。

当地一家大型采矿公司的前安全主管表示，姆万扎这个地方因非法贸易而臭名昭著。大家都心知肚明，城里的哪些酒店可以卖货，也知道印度买家开的价更高。

黄金从姆万扎流向桑给巴尔、达累斯萨拉姆（坦桑尼亚原首都）、内罗毕或者迪拜，最终流向印度。

另一条路线是走乌干达。几十年来，刚果的黄金、象牙和木材源源不断地经乌干达流出，尽管有联合国的严格监管，但不法商人们依旧逍遥法外，甚至变本加厉。

▲印度黄金走私路线上的涉及到的国家和城市

进入乌干达的黄金通常需要经过精炼再流向印度。因为乌干达自身黄金产量小，而从刚果走私来的黄金数量巨大。这样巨大的差额，导致黄金走私者很难获得采矿来源的合法证书。与其打点官员、伪造证书，还不如加工一遭来得省事。

在乌干达首都坎帕拉，一个名叫帕特尔的印度人经营着一家同名精炼厂，在一次采访中，虽然他一通花言巧语，假装自己在黄金走私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眼见为实，30分钟的采访里记者见到源源不断的汽车往工厂大院里运黄金。

▲炼金作业

据两名交易员透露，帕特尔厂每周交易量高达200千克。绝大部分都用于供应迪拜的一家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母公司，则位于孟买。

2014年，联合国专家组确认，比慕基家族是乌干达三大非法黄金出口商之一。乌干达和印度的执法官员都对比慕基家族的大名如雷贯耳。

哪怕联合国都曝光了，比慕基家族的主事人萨米尔也没有销声匿迹。只是和他父亲一起移居国外，仍继续活跃在黄金领域，在坎帕拉和迪拜经营他的黄金帝国，可想而知其势力。

不过正义不会缺席，2016年底，乌干达税务局搜查了萨米尔家并将他绳之以法。

这样的巨头是如何翻车的呢？从萨米尔勾搭上孟买的大佬——科塔里就埋下了祸根。

▲金条大王科塔里

科塔里在孟买有“金条大王”之称。恰逢这位大佬与原供货商起了纠纷，一拍两散，萨米尔抓住机会，与大佬结成了愉快的合作伙伴关系。印度执法部门也就此盯上了萨米尔。

萨米尔是谨慎的，他不在印度直接开展任何业务，而是更愿意待在迪拜。最终还是孟买的一名走私犯站出来做人证，指认萨米尔每月在乌干达和迪拜间运送500至700千克黄金，精炼后出口印度。到底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精炼这一步骤部分在乌干达完成，更多地是送往阿联酋处理再流入印度。阿联酋充当了一个尽职尽责的中间地，是印度走私精炼黄金的最大直接来源地，连疫情都不能阻断。

2020年7月5日，印度喀拉拉邦海关扣押了一个包，据称是送给阿联酋驻泰国总领事艾什米亚的，包里除了面条和杂货，还有30公斤黄金。

▲印度海关官员在飞机上查获了无人认领的黄金

这一起黄金走私案牵扯出了洗钱、政府在保障房项目中违规操作、以及其他项目的不当行为。

涉案的最高官员，是喀拉拉邦元首皮纳拉伊的首席秘书西瓦桑卡，他是皮纳拉伊最宠的手下。

一个走私案就这样滚雪球引发了一场政治动荡。事情闹大了，阿联酋领事馆死不认账，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实际上，犯人供出领事馆收了大笔佣金。

▲喀拉拉邦走私金案中被抓的涉案人员

四面八方的走私黄金最终都流向了印度，原因何在？很简单，两个字：便利

2.天赋异禀

首先来看看印度的自身条件。印度与五个国家有陆地边界，边界总会有看守松懈的漏洞。非洲来的黄金从迪拜出发，分别去孟加拉国、尼泊尔、不丹、巴基斯坦等国转一圈再进入印度，有效分散了侦查风险。

印度傍着阿拉伯海，上千年来都与海湾国家做生意，基础设施和劳动力条件都很好。据统计，印度和海湾国家的贸易额高达每天3000万美元，其中70％是黄金贸易。

印度有25个国际机场，每天仅仅是迪拜直飞孟买的航班就有数百趟，机场空乘和地勤人员可以为走私提供便利，比如把黄金投入机场厕所，随后自有人取货。

海湾地区的农村穷人，尤其是负债工人，是走私贩子最好的目标。这种“快递员”通过印度海关后会得到一个手机号，如果他没能准时打电话，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个号码的sim卡都会被销毁，让警察没办法追踪到走私集团的其他人。

对于“快递员”来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没收护照，最多关两个月，回家乡后重新办一本护照就行了。毕竟印度人口众多，张三李四之类的重名也多，而且印度司法部门长期没有完善的犯罪记录系统。

3.弄巧成拙

更重要的因素，是政策，一些政策在不知不觉中推动了黄金的非法贸易。上世纪90年代，印度开启了经济自由化，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增长。虽然自由化很成功，但对外贸易入不敷出，逆差严重。

印度需要大量进口石油和黄金，导致经常出现财政赤字。石油是必需品，黄金是奢侈品，那只好削减后者了。

▲从印度财政收支余额来看，政府财政收支一直为负数

但黄金在印度拥有深厚文化意义，从事珠宝制造及零售行业的人数众多，印度政府必须小心翼翼地摸索一个度，减多少才不过分，这就给了非法贸易可乘之机。

迄今为止，印度政府只能采取三个办法对付走私：控制黄金进口、增加黄金行业透明度、把老百姓的私人黄金划入资产类别。

如今全世界的商品都能见到“MadeinChina”，印度当然也想让全球各个角落都有“印度制造”。“印度制造”政策对黄金行业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有22家银行和一些指定工厂获得了官方授权进口黄金，反过来，也拥有向珠宝商出售黄金的专有权。

虽然入选的都是成熟的银行和工厂，例如印度银行、加拿大丰业银行等，但谁能保证每一家都从清清白白的渠道进口黄金呢？

事实上，据调查，只有10％的炼金厂对采购流程的规定有所了解。腐败、钻法律空子、明显蹊跷的采购来源等等，大部分商人都对这些事漠不关心。

“如果有人从非洲的加纳运送非法黄金，那应该让加纳拦截他们，而不是在我这里，这不是我的职责。”印度商人这话就很能表明态度了。

另一个影响黄金行业的关键政策，是莫迪总理于2016年提出的非货币化政策。这项政策意在打击灰色经济，要求印度人申报资产，把私人黄金存入银行，并出示购买证明。

▲印度是私人屯黄金最多的

本想通过这一招揭露黑市的黄金，但公众并不信任政府，人们担心如果不能提供书面证明，自己辛苦存下的黄金就会被打成非法，人也得进局子吃牢饭。安全起见还是藏在寺庙和自家床垫下吧。

4.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当利润达到50％时，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就敢践踏人世间一切法律。”

这几年，印度精炼黄金的进口关税都是13％。而90年代时候，印度精炼黄金进口，只需要交1%的税。现在如此高的进口税率导致合法途径购买进口黄金，会比购买走私黄金付出更多成本，这样就导致了大规模的走私黄金市场。

洗钱手法同样适用于黄金，洗金在印度有一套完整的产业链。

孟买，这个拥有2200万人口的印度大都市，当地的扎维里集市是印度黄金贸易的神经中枢，这一繁华集市有2万名金匠，每天能达到50万人的客流量。

▲琳琅满目的印度金店

执法人员表示：如果你拿一块金条去扎维里，20分钟就能拿到现金。

印度的金匠们负责把金块熔成亮闪闪的首饰，任它哪个国家的标记都荡然无存。非法黄金就摇身一变进入合法市场，销往北美和欧洲。

▲精美的印度黄金首饰

印度能成为全球最大的珠宝首饰贸易中心，和这桩非法勾当不无关系。

印度平均每年约输出80亿美元的黄金首饰，2017和2018年超过96亿美元。洗白黄金，已经成了印度经济活动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印度童工

黄金走私会引发一系列问题，例如童工、强迫劳动、侵犯人权、暴力冲突以及腐败滋生，对全球经济也会造成重大影响。要端掉黄金非法贸易网络，印度必须与其贸易伙伴共同努力，这需要多个国家的协调，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