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会成为第一个被弹劾下台的美国总统吗？

文/《财经》记者 王晓枫

美国当地时间12月18日，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了对总统特朗普的弹劾条款，指控他滥用职权和妨碍国会调查。特朗普因此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被国会正式弹劾的总统。随后弹劾案将移交参议院审核，以决定他是否能继续担任总统。

当天众议院投票表决的两项弹劾中第一项条款指控特朗普滥用职权，要求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对前副总统拜登父子展开调查（拜登是民主党提名参加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的热门候选人），并以扣留乌克兰用于打击亲俄武装的美元军事援助为要挟。第二项弹劾条款称，特朗普拒绝向调查人员提交数千页与乌克兰有关的文件，并阻止关键证人出席弹劾调查听证会。

不出意料，民主党掌控的众议院以230票对197票和229票对198票分别通过两项弹劾条款。投票结果沿袭了众议院的政党路线，显示出国会在这项问题上的严重党派分歧，即几乎所有民主党人都支持两项指控，而所有共和党人都反对。

“票数结果符合预期，但同时也显示出民主党比1998年共和党投票弹劾克林顿时党派团结性更高，基本上没跑票。克林顿也是被弹劾两个罪名，分别跑了5票和12票。”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对《财经》记者分析投票结果。

对于弹劾，特朗普显得很轻松，投票时，他正在密歇根州为竞选连任造势，他表示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正被弹劾。特朗普的镇静不无道理，民调显示，民众对弹劾有较大分歧，赞成和反对的民众分别占据48%，而90%共和党选民反对弹劾特朗普。

与特朗普一样，美国股市也波澜不惊，12月18日，标普500指数开盘上涨3.50点，涨幅0.11%，收盘时小幅下挫；道琼斯指数也是开盘上涨，收盘时小幅下挫。历史经验表明，过去的弹劾案以及类似的水门事件对股市几乎没有直接影响，因为基本经济要素已经取代了政治。

“投票非常党派性，因此对股市而言不重要。”投资行情资讯公司Vital Knowledge Media创始人克里萨富利（Adam Crisafulli）说。鉴于共和党掌控的参议院不太可能投票通过弹劾案，Bespoke Investment Group联合创办人希基（Paul Hickey）认为，市场因此对众议院投票没太大反应，市场反应主要取决于经济形势，而不是谁在执政。

Commonwealth Financial Network首席投资官麦克米伦（Brad McMillan）也认为，从经济的角度来看，弹劾根本不重要，也不太可能成功。投资者关注经济增长、收入、劳动力成本等基本要素，这些因素都没有受到弹劾的影响。

在美国政治程序上，众议院会就一项或多项弹劾条款投票表决。若以简单多数通过至少一项弹劾条款，总统就会被弹劾。接下来，参议院在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督导下进行审查。众议院一些议员会担任检控干事，总统会有辩护律师，参议院则充当陪审团。参议院也将进行投票表决，要至少2/3的参议员认为总统有罪，总统才会被解职，由副总统接任。

按照程序，此次众议院通过的弹劾案将在明年1月送至参议院进行审议。共和党人在此有53比47的席位优势，免去总统职位需要参议院2/3多数票，即至少要有20位共和党人倒戈特朗普才会被免去总统一职。不过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已表示，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从历史角度来看弹劾总统是不太可能实现的，对安德鲁•约翰逊以及对克林顿的弹劾进程都在参议院遭遇失败，而且他们所面临的参议院还是非本党派掌控。如今参议院由特朗普所属的共和党掌控，就更难实现弹劾。”刁大明说。

目前最大的看点就是哪些共和党议员可能倒戈。不同于众议院的党派性较强，参议院有些“个人主义”，参议员个人意愿会发挥较大影响力。鉴于此，参议院每个共和党议员的一票都将是民主党必须争取的对象，被认为可能倒戈投赞成票的共和党参议员包括犹他州的罗姆尼、缅因州的柯琳丝（Susan Collins），科罗拉多州的加德纳（Cory Gardner）、亚利桑那州的麦克萨莉（Martha McSally）。

对于共和党议员倒戈的可能性，刁大明认为，存在隐忧，因为这是共和党建制派难得一遇的能将特朗普拉下马的机会，在有些建制派看来，特朗普下台，彭斯重建也不是坏事。但即使有些议员倒戈，也很难出现20人倒戈这样的群体性事件。

虽然参议院通过弹劾案可能性不大，但仍给谋求连任的特朗普带来压力，特朗普目前的支持率暂时落后前副总统拜登和民主党籍参议员桑德斯。美国历史上从未出现在任总统谋求连任时有弹劾作为议题的先例，因此弹劾会对2020年大选带来怎样的影响仍是未知数。与此同时，弹劾就像民主党系在特朗普身上的铃铛，可以随时消费这个话题，让民众听到铃声。

目前，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对弹劾分歧很大，这在众议院投票前的辩论就可以看出来，民主党议员支持弹劾，而共和党议员则为特朗普辩护，谴责指控毫无根据。议长佩洛西称特朗普是美国民主的威胁，让国会别无选择，只能弹劾他。众议院司法委员会资深成员、共和党籍众议员道格•科林斯（Doug Collins）则斥责佩洛西领导的民主党自特朗普当选后就一直想弹劾他。但决定特朗普命运是“选民的事情”，而不是众议院在其寻求连任前不到一年时弹劾他。

民主党和共和党分别就弹劾话题做文章会有利于动员本党基本盘选民和一些关键州选民。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两党都会利用弹劾议题将“纠错”作为竞选动员议程。民主党会说，2016年大选是个错误，我们试图通过弹劾纠错，但在共和党主导参议院保护下失败了，因此要在2020大选中纠正这个错误；反观共和党则会说，2016年是个正确选择，弹劾民选总统是错误的，我们要在2020年大选中纠正这个错误。

“因此2020年大选，选民投票率可能空前高，社会将进一步对抗和撕裂，这就意味着这场选举与美国未来无关，而是纠结于特朗普能否胜任总统这个老话题，成为一场完全政治化的选举。”刁大明说。

尽管饱受弹劾案的威胁，特朗普近期却在经贸领域有所斩获。上周，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的贸易协议。此外，美国众议院预计将于12月19日通过特朗普等待已久的新版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即美墨加协定（USMCA）。这些成果都将成为特朗普谋求2020连任时的重要竞选工具。

中美已经就贸易谈判第一阶段协议达成共识，但尚未签署协议。弹劾是否会为签署带来变数，刁大明认为，弹劾会给特朗普增加选举压力，可能会使他急于推动某些议程。参议院投票弹劾日期在明年1月，如果USMCA能落地，中美贸易协定第一阶段能签署，那会助力特朗普选情，确认其适任性。

“另一方面，弹劾还可能增加不确定性，如果中间选民选情不佳，特朗普可能在某些大的政策议题上出现大转变，鉴于国内议程效应复杂大且难度高，他可能会选择在外交上做文章。”刁大明补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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