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殉职的抗疫医生：当晚只吃了一碗泡面

“今天穿的这套新衣服帅不帅？”

1月25日，大年初一，51岁的毛样洪出发前这么问儿子。毛样洪是福建浦城县仙阳镇中心卫生院副院长，他正要前往高速路口的检测站，为所有过往司机，做体温检测。

这个大年初一，对毛样洪尤其特殊——儿子毛林楠带着儿媳和孙子，除夕夜从工作地福州赶回，陪他一起在老家过年。前两年，因为工作繁忙，毛样洪一直没能去到福州和孙子过年。作为当地镇卫生院唯一一位副主任医师，一名全科大夫，毛样洪过去一年接诊上万人，时常要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忙，是一个基层医生的常态。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仍然在迅速发展，福建省已经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毛样洪所在的仙阳镇卫生院，派出了所有的医生，24小时值守各地，三班倒，一个班由3个医生值班8小时。

大年初一，浦城县的习俗本是待在家里不出门。可事态紧急，毛样洪没有说什么。出门前，毛样洪特意叮嘱儿子买两盒泡面，留着他晚上加班的时候吃。

这不是毛样洪第一次站在抗疫前线。毛样洪16岁行医，从卫校毕业后就在当地从医，先后在浦城县下的多个镇卫生院轮岗。2003年，非典疫情爆发，当时毛样洪在蒲城县九牧镇卫生院工作。浦城县地处福建省最北端，与浙江和江西交接，是福建的北大门，防疫工作重。九牧镇与仙阳镇距离不远，但毛样洪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法回家，当时他的丈人去世，他也没能抽空回来奔丧。

如今，毛样洪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孙子。在他的手机相册里，绝大多数照片，都是孙子的生活照。这次孙子回家，他特别穿上了新买的灰色西装外套和酒红色的羊毛衫。出门前，他问家人，“今天穿的这套新衣服帅不帅？”

没有人知道，这竟然是毛样洪生前留给家人的最后一句话。

1月25日，大年初一晚9时许，毛样洪医生根据防疫工作安排，在当地高速检查站加班检测过往车辆司乘人员体温。一辆轿车途经此地看到信号，误将油门当刹车，致车辆失控。毛样洪被车撞倒，最终经抢救无效死亡，倒在抗击疫情的一线。

当天晚上，毛样洪甚至没能好好吃上一顿晚饭。就在事发前一个小时，晚上8点，他才终于得闲，在检测站打开了白天购买的泡面，而这一幕恰好被毛样洪的同事拍下。

看到照片，儿子毛林楠难过不已。“他医了这么多人，积了这么多的福报，谁能想的到走之前都没能吃顿饱饭呢？”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1月31日，字节跳动医务工作者人道救助基金的工作人员找到了毛林楠。这个专门为参与此次疫情防控的医务工作者提供风险保护的基金，在听说了毛样洪的故事后，决定为毛家提供一百万元的人民币资助。

这笔钱，对于毛家来说，或许有着别样的意义。此前，作为全镇唯一的副主任医师，毛样洪不但长期加班，超负荷工作。有时，还要自己贴钱，救助病人。

毛林楠记得，一次一起交通事故抢救，钢管插到患者脖子里，肇事者和患者当时都没有钱。结果毛样洪自己签下了担保协议。完成治疗后，两人都离开了，作为医生和担保人，毛样洪却被扣掉了几个月的工资。“父亲一个月也就五六千的收入”，毛林楠说。

这些行为，或许只能用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感来解释——在毛林楠的印象里，父亲一直以医生的职业而自豪。

1993年，一名病人被诊断为阑尾炎，动手术前主治医生请毛样洪做会诊，他在看诊后认为有可能是胃穿孔，建议先做个胃镜。胃镜结果显示，病人胃里有一个碗口大的口子。毛样洪评估如果按照阑尾炎开刀当时病人很可能死在手术台，回家后他高兴地对家人说，自己又救回了一条人命。这让当时年幼的毛林楠印象极为深刻。

父亲的突然离开，让毛林楠有些无法相信。

“如果不是疫情，我爸现在还好端端的坐在医院接诊。他的身体很好，还可以再工作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毛林楠说。

在这个疫情来袭的大年初一，仙阳镇就这样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副主任医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