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报纸才知道,女儿早已在前线
整理:郑梦雨|记者 编辑:黄海波
我女儿叶蕾去武汉医院救人,居然没告诉我。28天后,我自己看报纸才知道。
现在想起来,这个事情全家上下都知道,连邻居的女儿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2月24日,我在家里看报纸,读到援鄂医护人员的故事时,竟然看到女儿的名字。文章里写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我一晚上没睡,亲戚朋友一个个骂过去。说句不好听的,我就剩这一个女儿了。
觉睡不好,饭也不想吃。不想出门,不想和别人说话,也不想别人问我,就像变了一个人。
时间变得好漫长好漫长,看看手机里的视频,织一织毛衣。电视每天从早到晚播着湖北台,我想看,又不敢看。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
大年初四是她爸爸一周年的祭日,早就说好一起去上坟。那时候杭州还没限制出入,可她却各种借口说回不来。我心想也是,她一贯都很忙。
后来,还是蕾蕾的姑姑,替我们去上的坟。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反常,现在想来,是女儿怕我孤单,特地拜托了她姑姑。
那段时间,外甥女每天都给我发视频,蒸馒头、做油条的。弟弟也给我发各种好看的视频和图片。他们都是为了瞒我,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
女儿的同学和同事,初五初六都来我家送米,五十几斤的米扛过来。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那么多?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她可能会去武汉。毕竟共产党员十几年,临床技术又这么好,这种时候她肯定要冲在前面。
可是,她爸爸刚走才一年,房子就我一个人住。屋里很空,我心里也空落落的。
一想到她在前线,我的眼泪就拼命地掉。这孩子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我和她爸都是拿工资的,就这么一个女儿,要啥就给买啥。
我担心她,又不敢打扰。她在前线忙碌,跟家里联系都是报喜不报忧。每回打视频电话,她都切换成语音通话,说到处都是病人,视频不方便。想她了,我就看看她以前拍的视频,在微信里留个言。
我经常想,她在做什么呢,吃饭了吗,觉睡得够不够?她只跟我说,吃得蛮好的,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前两天还给我发了几个人吃蛋糕的照片。她总把好的、开心的事情告诉我,从小就这样。
我从报道里看到,她在武汉科技大学附属天佑医院的隔离病区,是与患者接触最密切的。尤其是重症病区的患者,所有护理几乎都依赖护士。
在那个医院,她是ICU的护士,重症组护理副组长。患者的饮食、大小便、气道管理,都离不了人。病情危重的,还要监控各种监护设备,为患者补液。她们去得早,防护物资也不够,每一班要连续上6个小时。
可能对她来说,时间过得很快,没有几月几日、星期几的概念,只有白班、夜班、再白班、夜班。可对我来说,时间变得好漫长,只能干着急。
电视上说,医护人员的护目镜沾上水雾后,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蕾蕾曾经是医院技能大赛第一名,扎针又稳又准,同事们都叫她“叶一针”。不知道穿戴上防护服和护目镜,还能扎准不?
说实话,我情愿能代她去,当妈的都是这个心情。看着她发来的照片,脸上全都是帽子口罩压出来的印痕,心疼得很,眼泪不自主就流出来了。
她这个人心很软。以前就经常参加志愿者活动,每年一两次去新疆、贵州,照顾那些唇腭裂的小孩。我听她同事说,蕾蕾曾抱着一个病重的小男孩,一整晚都没有休息。我一边心疼,一边又觉得特别骄傲。
因为技术好,上夜班的时候,经常有护士让她帮忙打针。她打针真不痛,一边跟那些爷爷奶奶说着话,一边就扎好了。
蕾蕾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去医院。她很羡慕穿白大褂的,一直都想当医生。
上了初中后,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要当一个“有用的人”。我逗她,那你先去把碗洗了吧,洗碗非常有用。她说她要做一个“在社会上有用的人”。其实她现在已经实现了。
我常常想,她以前那样小,现在一下子长这么大了,有点用了,心里高兴。平时在家里,笤把倒了都不扶一下,怎么在外面有这么大能量?
以前,我还参加社区里的老年班,一起唱唱歌,一起参加农家乐。从他爸爸走后,我就没心情了,也害怕出门。
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只觉得一天好长啊,看一看表怎么还是两点钟。
以前在家,经常听一首歌——《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这些天,每次想起这句歌词,想起蕾蕾,眼泪都止不住流下来。
想到她在武汉前线救人,我既为她感到开心,又为她担心,心里一遍遍地盼着,“蕾蕾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抱抱她。她比我高,但我用多大的力气都要把她抱起来。我要夸她说“你好厉害”,给她烧想吃的菜,叫她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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