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距离“封城”还有多远？

新冠疫情发展至今，与其他国家相比，日本疫情发展态势始终保持平稳，一度为国际社会肯定。但自3月24日起，日本单日新增确诊病例较前期显著增加，首都东京更是濒临爆发式感染。据日本广播协会报道，3月24日东京新增确诊病例17人，累计确诊171人，超过此前疫情严重的北海道，成为日本累计确诊病例最多的地区。此后，东京单日新增确诊病例接连攀升，4月2日单日新增确诊病例97人，4月3日新增89人，4月4日新增118人。4月5日再创新高，新增143人，约占当日全国新增确诊病例39.72%。东京，已俨然成为日本疫情的“震中”。

3月23日，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如果东京出现大规模感染扩散，将考虑采取“封城”措施，同时呼吁市民减少不必要的外出；25日、27日、30日，小池知事连续三次召开紧急记者会，表示东京正面临“爆发式感染“的危险，呼吁市民居家办公，周末避免不必要、非紧急的外出，劝告年轻人晚上不要去酒吧、KTV、夜总会等三密场所（密闭空间，人群密集场所，密切接触场所）；26日，小池知事向首相安倍提交紧急申请，请求日本政府向东京提供援助；同日，东京周边四县——千叶县、神奈川县、埼玉县、山梨县知事纷纷要求本县居民近期不要前往东京。种种迹象表明，东京疫情形势不容乐观，日本政府必须尽快做出抉择，是否宣布国家进入“紧急事态”（日本关于紧急状态的说法）并在东京实行“封城”。

东京拥有近1400万人口，每天从周边县市往来东京的通勤通学人员约有280万人。如此一个高人口密度和强流动性的超大型都市，一旦疫情失控，其医疗体系将面临严峻考验。对于东京而言，当前最大的考验就是如何确保可以接受新冠患者的病床数量。日本虽然医院众多，但多为私人诊所，能够接受新冠患者的定点医院十分有限。东京共有12家新冠肺炎患者定点接收医院，118张病床。显然，这些床位远远无法满足每日激增的患者需求。根据此前日本劳动厚生省的推算，一旦迎来感染高峰，一天之内东京将出现重症患者约700人，非重症但仍需住院治疗的患者约20500人，为此，东京至少需要准备4000张病床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感染高峰。4月3日，小池知事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现已准备好750张病床，共有628人住院治疗，尚未发生床位不足的问题。但是，据4月4日共同通信晚间报道，4月4日东京需要住院人数为817人，已超过现有的750张床位。也许，目前东京尚能勉强应对疫情，但是如果疫情进一步扩散，病床数量能否得到切实保障，将是一个疑问。

尽管小池知事将近来东京确诊病例激增的主要原因归结于输入性病例的增加，但日本政府的防疫政策难辞其咎。自日本出现新冠疫情以来，日本政府为避免医疗体系崩溃，采取严格控制检测数量、重点防控集体感染、集中治疗重症危症的防控政策，试图在不影响正常社会生产和百姓日常生活的前提下防控疫情。事实证明，这一防控政策在3月24日之前确实收到了一定效果，整个日本不封城、不停工，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却始终保持着较低的增长速度，并未出现意大利、纽约等地的严峻局势。但是从3月24日起，日本单日新增确诊病例数量逐日显著递增，3月27日新增病例首次超过100人，3月28日首次超过200人，3月31日到4月2日连续三天单日新增病例超过200人，4月3日首次超过300人。日本的低检测防疫政策在确保医疗体系免于崩溃，保证经济正常运行的同时，也遗漏了相当一部分潜在的未确诊患者，或许这才是造成当前日本、尤其是东京确诊病例激增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了检测量少，日本政府和部分专家在向公众传递新冠肺炎病毒相关信息时，存在避重就轻、刻意淡化的问题。2月15日东京都例行记者会上，一位政府官员公然宣称基本上无症状者不会传染他人；日本厚生劳动省网站上关于新冠病毒传染方式的解释为“无症状者传染他人的可能性很低，请当作一般性质的传染病看待”；更有一些传染病专家在媒体上强调，新冠患者80%为轻症，不需特殊治疗，仅靠自身免疫力即可自愈。这种做法固然在客观上避免了群众恐慌，但同时也掩盖了新冠肺炎高传染性，致死率高于流感的特征，导致部分民众对于此病重视不足。不少日本年轻人甚至认为新冠肺炎不过就是略微严重的流感，只要免疫力强，就不会被传染。因此即便政府苦口婆心地劝告民众减少出门，他们依然毫无畏惧地赏花聚餐，到处游玩。恐怕这是导致近期东京确诊病例激增的另一重要因素。

东京日益严峻的疫情令日本专家学者深感不安。日本医师协会于3月30日举行记者会，建议政府尽快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并直言东京的住院条件已经十分紧张，一旦感染进一步扩散，将有可能无法完全收治。4月3日，神户大学教授岩田健太郎在其个人社交平台上大声疾呼：东京应该立即封城！日本政府应该拿出勇气切换到B计划！就连日本政府专家组成员、此前一直通过数理模型宣称东京尚未出现指数级爆发的北海道大学教授西浦博4月3日也在《日本经济新闻》上发文称：我们此前的应对方式已到极限！东京再不封城，单日新增确诊会达到四位数。

面对东京疫情的扩大和社会各界的呼声，日本政府也已有所行动。3月26日，日本政府成立疫情对策本部，这一举动被日媒解读为日本进入国家紧急事态的前奏；3月28日，安倍在记者会上提醒广大国民提高警惕，日本有可能短时间内出现疫情扩大。据《朝日新闻》4月6日早间报道，首相安倍将在向咨询委员会详细咨询之后，于近期发布国家紧急事态宣言。也许，现在是日本政府痛下决心，拿出勇气改变策略的时候了。

（作者系上海政法学院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