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醒脑又上头 新国剧时代正在悄然来临

《三十而已》剧照

胡祥

今年以来，国产高分剧频现，《唐人街探案》《我是余欢水》《十日游戏》《隐秘的角落》《怪你过分美丽》《三十而已》，这些剧涵盖悬疑剧、探案剧、行业剧、大女主剧等不同类型。和以往大热电视剧不同，这些剧基本上没有大导演、大明星，但是却凭借出色的品质让人眼前一亮，叫好又叫座。为何？关键就在于无论是故事讲述、人物塑造，还是镜头语言，这些剧都展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气与锐气，仿佛阵阵新风拂过，既醒脑又上头，让人惊呼：新国剧时代正在到来。

人物新：以全新价值观开掘人物性格，塑造经典角色

世界电影史上出现过好几次由年轻人带来的革新运动，比如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法国潮，美国新好莱坞运动，这些新运动的出现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社会背景与文化思潮发生了变化，年轻人反对老一辈陈腐的价值观，反对华丽但空洞的影像语言，他们塑造了一批全新的人物形象，如《雌雄大盗》《逍遥骑士》里的人物就给美国社会带来巨大的冲击。所谓的新人物，其实是一种新的价值观，是一种自我意识的摇旗呐喊。

今年这些国产剧中，也出现了一批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具有更独立的个性，不再浮于表面，而是更加注重用镜头探入人物的内心，呈现一种复杂性与深刻性，引起观众的共鸣。《三十而已》第一次将镜头对准了30岁这个年龄段的年轻女性，展现她们对女性独有的价值与力量的探寻，比如顾佳从钻研太太圈走捷径到独立开创空山茶品牌，钟晓芹努力撕掉“便利贴”标签不再活在他人的眼光中，王漫妮离开多金花心男，重新定位回到家乡。她们都是一些新人物，不少弹幕留言：代入感太强。《隐秘的角落》为中国电视剧贡献了几个最特殊的少年人物形象，三个少年将成年人玩弄于股掌，纯真的脸庞与内心黑暗形成强烈对比，00后演员正式登上荧屏，展现了强大的塑造力和冲击力。《我是余欢水》以荒诞手法塑造了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倒霉蛋“余欢水”形象，中年男人在职场的勾心斗角与家庭地位的落差中，遭遇轮番暴击，其卑微人生引起了网友极大的共鸣。此外，还有《唐人街探案》中如猎犬般专业的冷面侦探林默，《怪你过分美丽》中精明干练但有原则底线的明星经纪人莫向晚……这些人物之所以有新意，一方面离不开演员的精湛演技，另一方面也离不开新的价值观做支撑，都是新国剧带来的新的审美发现。

观念新：以现实主义精神烛照人文关怀，体现时代精神

电视剧是紧密与时代相连的大众文化，凡是优秀、经典的电视剧，总是能展现时代风貌，体现时代气息。如何体现时代气息？必然要求以现实主义的精神观照社会与人物，展现不同时代的人所面临的问题，并要努力回答这种时代之问。新国剧的新，还体现在更加强化现实主义表达，无论是外在的服化道摄，还是内里的具有深刻人文精神甚至带有批判色彩的现实主义。它们突破以往家庭剧为主的题材限制，突破苦情滥情的情感窠臼，展现了一种更加积极昂扬、更加贴近普通人生活的现实主义。

《我是余欢水》是今年现实主义电视剧探索最深入的一部，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它体现出来的高度的写实性，恢复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一地鸡毛》《烦恼人生》的新写实主义文学精神——余欢水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小林和印家厚。在辛辣的社会讽刺与批判中，却也带着一种对小人物的人文关怀，这种坚实的质感和《如果岁月可回头》里的塑料感中年危机形成鲜明对比。《三十而已》聚焦对三十岁女性的生存压力的描写，它以三个不同性格不同阶层的女性典型人物形象，勾勒了当下女性面临的婚姻家庭、职场挑战，它不仅讲了娜拉的出走，更讲了出走后的娜拉该如何打破社会偏见寻找自我价值的过程，这部剧播出以来频上热搜，就是在于它高度的典型化，敢于真实地表现社会现实。《怪你过分美丽》一改以往对娱乐圈的刻板印象和虚假想象，真实呈现了明星经纪人面对的经济利益与人性善恶的考验，展现了娱乐圈光鲜浮华背后的不堪与无奈，是近年来少有的有细节、有批判、有温度的行业剧，比《完美关系》那种悬浮剧高出了好几个档次。《隐秘的角落》将原著中过于黑暗的元素剔除，替换上温暖的亲情作为情感底色，成功将小说中虚化的地理空间落地为现实中充满烟火气的滨海小城，它对亲子关系、家庭教育、儿童成长各方面问题的深刻表现，让我们反思家庭、学校、社会该如何让爱的阳光照射进儿童内心隐秘的角落。

新国剧可能题材不一样，可能表现手法也不尽相同，但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具有坚实的现实主义精神，敢写，敢拍，不是为批判而批判，而是将一个贴近我们生活的真实世界还原出来，通过高度提炼的典型化人物展现时代精神，引起广泛共鸣。如果离开现实主义，就算有再多新，都是没有基础的新，没有灵魂的新。

语言新：新生代导演带来全新的叙事方式和镜头语言

电视剧与电影的很大区别在于两者的语言风格。电影强调对时空的高度压缩凝炼，强调强烈的戏剧冲突，而电视剧则喜欢细水长流，手法更偏生活流。传统国剧很少在镜头语言、叙事语言上进行创新，一直为人所诟病。而2020年以来的电视剧尤其是网剧，在叙事方式、镜头语言乃至剧集长度上，都带来颠覆性的变革。

短剧成为一种新的形态。短剧具有高度的凝缩性，尤其是快节奏、强情节的悬疑短剧，在短小精悍的篇幅中浓缩戏剧冲突，为观众营造了独特的视听体验。《唐人街探案》的出现，将探案题材网剧又拉升到一个新的层面。它的最大特点是快——人物思考快、说话快、推理快、行动快，配合快速剪切的镜头，佐以数字科技虚拟的人物高度灵敏的嗅觉侦破天赋，以及极富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彩色爆破的画面。国产剧中的叙事表达方式，第一次跟上了剧情的节奏——国产剧的“软肋”正在硬起来。《十日游戏》讲述了十日之内发生的一起绑架案，作品通过正叙和倒叙两条线索将这起案件逐渐展开，快节奏的叙事十分烧脑。而《隐秘的角落》则是采用一种环环相扣的叙事方式，每个人物都只先交代一部分，留下足够的悬念勾连起下一个情节点，如蜘蛛网一般；当每个角落编织完成，到最后我们才看到一个完整的叙事网络，得到一种震撼的叙事快感。《我是余欢水》第一次将表现小人物的生活剧以短剧形式推出，12集的篇幅中，讲述余欢水遭遇离婚、身患“绝症”、朋友欠债不还、职场被构陷欺压等多重危机，节奏非常明快。当人物开始反转时，这种快节奏又显得非常具有“爽感”。新国剧让我们看到，生活剧依然可以拍得具有高度戏剧张力。

叙事与镜头紧紧相连，除了叙事方式，新国剧的镜头语言也出现了长足的进步。《隐秘的角落》中风格化的镜头语言非常精致细腻，影像的色调与构图讲究，场面调度流畅自然，呈现一种高级质感。而《唐人街探案》中大量的特写镜头加快切镜头，大量数字化特效制作的快速叠加镜头、怪异的变形视角镜头，都非常具有现代感，与网剧的特质融为一体。

新国剧的语言创新主要来自网剧，这有两个最关键的原因：一方面，网剧的会员付费模式必然倒逼网剧质量的提升，而影视剧工业化进程的加快、技术的进步则带来了影像的升级；另一方面，年轻导演的加入带来了新的镜头语言——他们基本都是80后，成长于影像时代，更加了解年轻观众的喜好。

当然，新国剧时代的到来，不应仅仅从几部最优秀的作品来考量，少数“黑马”的出现还不足以说明整个行业的进步；但是优质新国剧呈现出来的创作理念和制作品质，必然会带动整个行业的进步。可以预见，新国剧时代来临不会是一蹴而就，相反会是一个冰河解冻般的缓慢过程。但是随着新时代受众的审美需求升级，必然要求国产剧自身的转型升级——从思维到制作，全方位升级迭代。新国剧时代，来了！

(责编：拾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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