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梁朝伟不仅眼睛会说话，手也会
看《花样年华》的时候，我一直细心留意一个场景。
梁朝伟和张曼玉在录制模仿《低俗小说》里的扭扭舞视频的时候，他们是在拍哪一场戏。
可看完电影都没找到，后来才知道，在删掉的戏中，有一场是两人模拟对方出轨的伴侣幽会的场景。
看戏服，对上了。
如果这段「激烈」的肢体接触没删，两人之间的感情可能就不只是欲说还休了。
可爱情最美的时候就是暧昧的时候。
《花样年华》像一场禁忌情感的解剖，营造的暧昧是沉浸式的，我们会因为这没有结果的情感而黯然神伤。
当年，梁朝伟凭借周慕云闪耀戛纳。
王家卫曾说：
「梁朝伟是可以不要嘴巴的，单靠他的眼睛就可以演戏。」
梁朝伟的「电眼」便有了盖棺认证。
而《花样年华》，王家卫不仅把镜头给了他的眼，还有他的手。
1
电影里给了周慕云的手3次令人印象深刻的聚焦。
第一次是他们第一次约饭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怀疑自己的伴侣出轨了对方的伴侣，可还在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
你的手袋在哪里买的，我想送我老婆一件生日礼物。
周先生对太太真细心。
周慕云一听，眼神就开始逃避，同时两手开始点烟，顺理成章地转离了视线。
我先生有条领带跟你的一样。
我太太也有个手袋跟你的一样。
你想说什么？
镜头在两人之间快速平移。事情快要和盘托出了，两人故作平静的外表下波涛汹涌。
周慕云这时候吸了一口烟，拿烟的手放到桌子底下，大拇指磨娑着烟嘴。
还是犹豫，要不要坦诚。
但先坦诚的还是苏丽珍。
是不是男人在这种事上羞于启齿？但也间接体现，周慕云在情感中会表现出被动、懦弱的一面。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同谋。
他们不断见面、约饭，甚至模拟排演，一开始是想追问一个答案：
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但到最后发现许多情感是不知不觉的，当发觉的时候，自己早就已经沉浸其中。
我一直想知道他们是怎样开始的，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2
听过一个有趣的说法：你之所以没出轨，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
这不是想论证出轨的「正当性」，我理解是，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会走到情感失控的边缘。
但无可否认，这种没有节制的爱，不道德。
一向循规蹈矩的苏丽珍，首先感觉到了这种不道德。
周慕云的手的第二次聚焦，是在车内。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怕你会不喜欢。
那你以后都别打给我。
周慕云从苏丽珍的语气里听出了嗔怒。
下一秒他就伸出手想握住苏丽珍的手，在他犹犹豫豫的时候，苏丽珍很快就把手拿开了。
那只手停在半空，有点无措，后又无奈地收回。
他已经感觉到他们之间开始有点什么，那是他第一次想伸手接住这点暧昧。
但苏丽珍拒绝得如此干脆，打压到他的勇气。
在那之后的相处里，他们明明在互相交换灵魂，但又一次次欺骗自己和对方，我们之间没什么。
他们对伴侣出轨的行为是不齿的，但当他们一只脚踏进了这个漩涡，才感受到那种挣扎。
我相信自己不会像他们那样，原来会的。
3
第三次聚焦，是他们在演练告别的时候。
周慕云已经决定离开香港。
以后别再找我了。
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他说完自然地牵起苏丽珍的手，苏丽珍这次没有挣脱，反而是他先松开了手，转身走了。
这次换成了苏丽珍的手不知所措的停在半空。
周慕云要离开的消息，对她造成了毫无防备的冲击。她入了戏。
他克制着，牵起她的手安慰，手指依依不舍地揉搓着对方的手。
苏丽珍干脆趴在他肩上哭出了声。
他的手先是轻轻抚着她的背，然后慢慢移到她裸露的肩，亲密度飙升。
他在突破防线，听从内心的声音。
离愁别绪把压抑在心里的眷恋牵扯出来，那手指似乎每一根都带着疼惜，揉啊揉，不知不觉流露出他心里的惆怅和不舍。
那晚，第一次，她主动靠上他的肩。他们牵着的手，戒指却很刺眼。
有意思的是，一开始他们扮演对方的伴侣调情的时侯，苏丽珍来扮演表现「主动」的女方，却说不出口「不如今晚不要回去了」这样的话。
然而现在，她说，「我今晚不想回家」。
只是，冒险也到此为止，「跟我走」那种话，他们始终只敢告诉电话那头的忙音。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
爱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结尾有一幕，周慕云抱着电饭锅（他托苏丽珍的丈夫从日本给他的妻子带的那个）发呆，可能他终于想起这个电饭锅可能就是起点，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