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冷月今终圆

军旅的路很长，陪伴父母的时间却很短，戍边的故事很长，与妻儿相处的时光却很短。12月，这个相聚与离别同时发生的季节，老兵们告别军营，与家人团聚，余下的时光中，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退伍老兵的最后一次巡逻（邹建文 摄）

家乡的味道

油香从锅中飘出，水煮肉片摆在一边，这道川菜，要在上菜前最后一刻呛油才最佳。父亲程齐围着围裙不时从厨房探头向外望去。“老汉儿，我回来了。”听到门外传来的呼喊，程齐咧嘴一笑，盛起一勺滚油浇在肉片上，滋滋声中，香味飘满房间。

2008年5月12日，四川。一阵地动山摇过后，程飞的老家变成了陌生的废墟。后来，解放军赶到了灾区，为受灾群众架起安置帐篷，在废墟里点燃了希望。看着这些抗震救灾的军人，迷彩的颜色在程飞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他萌生了参军入伍的想法。离家前的那晚，父亲做了程飞最爱吃的水煮肉片。看着父亲的身影，程飞明白，从此以后，离别将成为家庭的常态。

正在维护通信设备的程飞

入伍后，程飞来到千里外的怒江边防，成了一名优秀的通信兵。打电话回家里，父亲告诉他：“国家政策好，老家盖起了新楼房，咱家也搬进了新家。”他也不忘嘱咐程飞在部队好好干，但总会在最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你啥时候能回家？”

过了很久，程飞终于休了第一次假，一出车站就看见在人群中不停张望的父亲，父亲抢过程飞手中的包，领着他往家走。可刚进家门，程飞就接到电话，部队有紧急演训任务，要他立刻赶回单位。一直站在一旁的父亲明白了什么，轻声说：“好歹在家里吃顿饭吧。”盖在菜盘上的碗被一一揭开，都是地道的川菜，又香又辣，辣得程飞鼻子发冲，直想流泪。回去的时候，父亲给程飞的行李里塞上几罐自家做的泡菜，“在外面吃到家乡味，心里更踏实。”

雪山巡逻

到如今，十二年时光里，程飞也从儿子变成了父亲，身上的责任更重了，对父亲的陪伴也依旧不多。每次回去匆匆一见，总感觉父亲鬓边的白发又添了几缕。在人生这么多的角色中，程飞觉得儿子这个身份最好当，但也只有儿子他当得最不称职。

戴着光荣退伍红花的程飞回到家，父亲倒了两杯老酒，父子俩一边小酌一边吃菜，相对却都脸上挂着微笑。青春的岁月他国门尽忠，现在，他只想在父亲膝前尽孝。

牵起女儿的手

女儿出生那天，因为任务在身，四级军士长董红元没法回去陪产，便让家人把电话带进产房。听着女儿呱呱坠地的哭声，他在千里外的边关雪山上倍感温暖。

巡逻中的董红元

董红元在边防线上扎根多年，这些年，他无愧于身上的军装，却在心底对家人有一份深深的亏欠。他没有见证女儿的满月、百日和周岁，也错过了她的第一次入学，第一次家长会和她大部分童年。

董红元记得那次休假回家，女儿不认识他，在他怀里哭着喊着要找妈妈，他又心酸又愧疚。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每天都陪在女儿身边带她做游戏，女儿才慢慢接受了他。

那段日子，晚饭后一家人出去散步，刚学会走路的女儿喜欢牵着他的小拇指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对女儿来说，在大部分时光里，爸爸是挂在客厅里的那张照片，是手机屏幕里的小人，是那套迷彩色的军装。有一天视频聊天，妻子说起了今天带着小家伙逛街发生的一件趣事，当时，一队武警战士从他们身边经过，女儿看见他们的衣服，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停地指着他们对妈妈说：“爸爸，爸爸。”董红元听完先是笑，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退伍仪式上的董红元

2019年的一个夜晚，凌晨三点，董红元接到了一个电话，原来女儿深夜突发高烧，被送到了医院，醒来后哭着喊着要找爸爸。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有些虚弱，抽泣着向他撒娇：“爸爸，我好难受，你抱抱我好吗？” 那一晚，董红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能来到天台，向着老家的方向望了许久。

十六年时光匆匆而过，董红元也脱下军装，踏上了返乡的路，他对妻子说：“离开了部队这个大家，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咱们的小家。”

董红元牵起女儿的手

夕阳的光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董红元牵起女儿的手漫步在江边，父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女儿长大了，曾经小小的手如今已经能握住他的三根手指。

来源：解放军报客户端 作者：邹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