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院”能否成为“艺术院线”的另类新常态
影院不开门的日子里,为了过点“聚众看片”的瘾头,少则二三百,多则上千的影迷约定于同一个时段在同一个流媒体平台观看同一部电影;电影放完,主创被拉进几百人的微信群,群聊现场成了映后谈;以及,越来越多的影片版权方与视频平台和专业策展机构合作,给现有的片源分门别类、合并同类项,参考各大剧院“定时限时放送剧目视频”的模式,做起线上影展……
“云影厅” “云沙龙” “云影展”的初衷是为应对疫情时期的替代方案,由于影院复工牵扯诸多不确定因素,“云观影”从非常态的权宜之计逐渐变成一种新常态。从私人的“网上看电影”到赛博社群化的“云观影”,诚然是制造一种苦中作乐的仪式感;可是,创作者、观众、版权拥有者和策展方等,不同人群在分享与交流的过程中,实质完成了对流媒体平台内容的再发现。疫情制造了社交隔离,但“在线”又突破了影院物理空间的局限和排片时段约束,线上资源最终在线上空间实现尽可能优化的分享——正是这一点,让“云观影”成为值得延续的新常态,它可以成为商业院线和影展之外的一种重要补充。
在数据海里打捞遗珠
今年立春那天,“和观映像”最先尝试起“云放映厅”,选择的片目是曾入围圣丹斯和柏林影展的《小大人》。“云放映”操作流程不复杂,更像是个约定或召集令,有兴趣的观众能在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平台看完全片,免费的,视频链接地址即是“影厅入口”。影片映前播放导演阐述和嘉宾导赏,映后一大群影迷被拉在一个微信群里交流感受。第一场放映的映后群里来了50多个观众,讨论异常热烈。于是,“云放映”的形式确定下来,后一场放《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下午两点的时间段,“影厅”里同时在线的人数竟然过千。此后,固定在特定时段的“云放映”每场能聚拢平均三五百的人气。
“和观映像”的日常主业并不是电影展映,而是影片版权交易。大多数观众也许不了解,在上海、北京和平遥电影节场合一票难求的经典修复片或展映新片,其中有大量通过正规版权交易的流程,被国内流媒体平台购入。在线观看这些影片的费用相当低廉,每部影片花费在3到6元不等,有些甚至是免费的。因为信息不对称,一方面有许多人苦恼于无法赶赴电影节现场、或抢票苦手而与想看的电影失之交臂,另一方面,大量正规引进后的影片被淹没在流媒体的大数据汪洋里。仅以“和观映像”一家为例,在近四年的时间里引进125部电影版权,其中大量是在圣丹斯影展和欧洲三大影展引发过关注或争议的话题级作品,更有来自中亚南亚、拉美和非洲这些“全球南方”,尝试打破欧洲白人视野局限和话语垄断的作品,但这些影片在视频平台上线后,有近一半仍乏人问津,在豆瓣上因为观看人数太少而没有评分。版权方痛心于“酒香巷子深”的状态,通过和高校或美术馆合作组织“学术放映”的方式,把一部分电影“推”到观众面前,但这类放映的场次和可容纳的观众数仍是有限的。
疫情中断了日常的 “推广式” “普及式”的小规模放映,然而在把实体影厅转移到线上时,版权方开始意识到,媒介就是现实,在线上流通的资源要在线上的场域突破用户圈层。部分影迷喜欢强调大银幕观影的视听体验和“仪式感”,但这份仪式感意味着一种地域特权:在外语片配额有限且艺术院线并不发达的大环境下,只有一二线城市的影展场合能实现“看大银幕上的小众影片”;甚至,只有北京和上海能做到大型影展与中小型专题影展互补组合的配置,满足影迷“周周有影展,艺术电影看不停”——即便如此,这两个城市的观众仍不免在影展开票时哭诉手慢抢不到。这就意味着,对大部分影迷和对“别样的电影”有着好奇心的新生代观众而言,能多快好省看到多样化电影的途径恰恰是在线上,而非影院。被疫情“逼”出来的云放映,歪打正着地对现有的线上片源展开了一场地毯式的开掘和再发现——普通观众面对庞杂的片目资源,很可能是茫然的,在这样的境况下,有明确节目策划意识的云影院和云影展提供的片单,既是在大数据的海洋里打捞遗珠,也让观众得到一份按图索骥的选片指南。
优质内容不必计较流媒体和大银幕的形式之争
脱离物理空间限制的“云放映”和“云映后谈”有着直观的优势。
日本女演员树木希林在去世前夕的两部作品《日日是好日》和《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曾在北京和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放映过,200人左右的影厅即便加场也供不应求。这两部影片在 “云放映”时,同时在线的人数保持在1000人以上,“映后谈”则是加满了3个微信群(约600人)。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策展的“科幻矩阵”专题线上影展中,直播间的总流量达到26万人次。这些在实体的影展和影院里是无法操作的。